因为热爱 所以坚守 ——访北京市鑫诺律师事务所管委会副主任、高级合伙人武婕律师

编者按

刑事辩护是最古老、最传统的一项律师业务。同时，也是法律行业中最为复杂的一门技艺，因为，刑事辩护不仅需要具备高度专业的刑事法律知识和刑事辩护能力，更需要有巨大的勇气和担当，所以，刑事辩护也被誉为法律王冠上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今天，我们采访的主人公——北京市鑫诺律师事务所管委会副主任、高级合伙人武婕律师，就是一位戴着荆棘王冠的刑辩女律师，是一位有着15年党龄的老党员。

值得一提的是，武婕律师还曾两次接受《人民日报》专访。

印象

初见武婕，她的温和恬静、淡逸安然犹如晨曦的一缕阳光，让人感到舒适与宁静。然而，一开口却让人惊讶，眼前这位性格直率、明朗健谈的女律师俨然是一位内心强大、独立坚韧的大女人。或许，“胆大心细、外柔内刚”应该是对其性格最好的诠释，也是一位刑辩女律师最好的“名片”。

从法大到鑫诺所，从鑫诺所到致诚公益，再到科技公司的CEO，以及最终回归鑫诺所，在笔者看来，武婕的成长历程完全可以拍成一部励志电影了。

下面就让我们沿着笔端走近这位京城刑辩女律师吧！

与法结缘

武婕出生在北京，祖籍为山东，她自认为山东人的“耿直、忠厚、勤奋、义气”是刻在自己基因中的特质。忙碌的父母对待孩子向来是开放式“散养”，这让武婕自幼便养成了独立自主、开朗乐观的性格。也让她逐渐喜欢上了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律师工作。

2009年自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后，武婕即进入当时成立不久的北京市鑫诺律师事务所，并师从该律所的主任律师。“我非常幸运，遇到了一位好师父，在师父的带领下，我接触到了许多重大、疑难、复杂的民商事争议解决案件。这在一个律师的执业初期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师父经常以哲学思辨能力以及法哲学思维方式带我进入到另一个维度的认识高度，对问题看得更深入、更透彻，办案能力也得到快速提升。我非常感谢我的师父。”武婕满怀深情地说道。

在重大民商事业务领域历练的这几年，为她的律师执业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使她在律师行业中逐渐崭露头角，快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商务律师。

爱上刑辩

在民商事业务领域多年的深厚积淀，让武婕很快成长为律所的中坚力量，她只需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可以持续在民商事领域站稳脚跟。但就在这个时候，当年在内心埋下的那颗种子开始萌动，一次次的唤醒自己回到初心。在法学院读书时武婕就酷爱刑法课程，她也在内心种下了“维护公平正义、保障人权法治”的种子，加之从小对公益有着理想化的追求，于是对做一名刑辩律师心生向往，已经小有成就的武婕对做一名刑辩律师的愿望愈来愈强烈。武婕的内心告诉自己，现在又到了一个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刻了。于是，武婕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向主任提出辞职，希望全身心地投入到法律公益事业当中。师父听后毫不犹豫的给予了大力支持，还说武婕做了他一直想做但仍未做的事。

之后，武婕加入了当时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法律公益组织——致诚公益，成为了一名刑事法律援助律师，为那些社会弱势群体、根本没有钱付律师费的未成年人、农民工、失独老人等提供法律援助，不求回报地为他们的自由与生命辩护。

武婕在致诚公益一干又是三年，三年时间里她代理了上百件刑事法律援助案件，每天全身心投入案件中，不放过任何细节，力求将每一个案件都办到极致。在几乎没有金钱回报的公益服务中，武婕的认真程度惊讶到了所有的人，并获得了法律同仁的高度认可。她说：“法律援助的当事人的困境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很多时候他们不仅没有钱，还没有家属在身边。没有其他人会给你足够压力，没有其他人会逼你达到极致，除了律师自己。所以，一个案件能不能取得辩护效果，全凭律师的良心。可以说，法律援助当事人的命就在律师的手上：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虽是法律援助案件，但只要对案件有利，她也从不考虑办案成本，对每一个当事人都要经过多次会见，而每一个案件她都要求自己一定要努力做到有效辩护，做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相统一。她还曾经自己贴钱给毫无经济来源的当事人用来退赃退赔，只是为了争取在量刑上对当事人的从宽处理。

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也是武婕花心思最多的工作之一，因为她在为其辩护的同时，还同司法办案人员一道对青少年进行帮扶和心理疏导。她认为，青少年犯罪往往是家庭教育缺失加之社会治理盲区叠加结果的呈现，要实施真正的援助，必须深入了解其背后的家庭因素和社会环境。对于犯罪的未成年人进行处罚并不是最后的落脚点，关键在于如何在处罚后拨正他们的社会认知和价值观，让他们能回归正常的社会生活才是最为重要的。

“既然接了，就要全心全意、负责到底，因为每一个刑事案件都涉及人的自由乃至生命，自由无价、生命无价！借用一句名言：‘你办的不是案子，而是别人的人生’。”武婕说道。

一根树枝引发的刑案

一名货车司机在北京某区某路段行驶途中刮断一根树枝，司机自觉没事，遂将树枝挪到路旁并驾车离去。不久，该司机却被公安机关采取了刑事措施，这时司机才获知，他所刮断的树枝是一棵千年古树，该古树价值上亿元，而刮下的那根树枝经司法鉴定价值达500余万元，公安机关认定构成交通肇事罪，司机将面临刑事处罚。

作为该法律援助案件的辩护律师，武婕提出，被告人在没有故意，车辆未超高和超限的情况下刮断了树枝，从表面来看是司机刮倒名贵古树树枝的行为，但在经过调研所有古树保护管理相关的规范后，本案的根本责任在于古树管理部门的严重失职，导致古树养护不力，这才是车辆和古树树枝发生刮蹭的根本原因，应当由古树管理部门负全部责任。如果不回归到问题的根本原因，而简单的套用法条规定将此事定成交通肇事罪，这样的处理结果无异于将古树管理部门未尽严格看护名贵古树义务的失职责任转嫁到一个正常驾驶在公共道路上的司机承担……办案期间，武婕又将此案的利害关系以书面信件的形式寄给检察院领导，并坦陈，若涉案司机被定罪判刑，那么，将是“一根树枝断送了一个人的人生”，这样的案件故事，舆论和公众又该如何评价呢？在武婕的不懈努力下，检委会进行两次讨论后，检察院对涉案司机作出了《不起诉决定书》，司机得知结果后喜极而泣，对武婕律师表示衷心的感谢，并给检察院送去锦旗，感谢检察机关的秉公办理。

这就是武婕律师在所有案件中追求的“做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相统一”，既有助于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和法律尊严，又促进了社会的和谐与稳定。

细节决定成败，认真决定一切

一雇凶杀人焚尸案中的实施者，即第4号人物（1号、2号为雇凶者，3号、4号为实施者）因家境贫寒，没有聘请律师的经济能力，案件被指定到致诚公益进行法律援助，律所委派武婕主办此案。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律师只需走走法律流程就算完成任务，因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且此案历经一审、二审以及发回重审，又是一个辩无可辩的“死案”。但武婕并不这么认为，她坚信总有些信息藏在细节当中。她在案卷中发现，3号、4号被告人在陈述杀人的细节上总是不相一致，两名被告人均说是对方刺杀了被害人。发回重审期间，作为4号被告人的辩护律师，武婕问其对于判决结果有何期许，4号被告人表示，再审前的判决为死缓限制减刑，他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拿掉限制减刑，他在狱中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减刑，或许还能在有生之年出狱孝敬父母。

庭审现场，3号被告人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才是摁住被害人的那个人，是4号被告人拿刀刺杀死了被害人。虽是共同杀人，但这一“摁”一“刺”之间，却面临着不同的刑事处罚。

到底哪个被告人说的是实话呢？俗话说，细节决定成败，认真决定一切。在之前的几次会见时武婕就发现4号被告人一直使用左手，且右手没有大拇指，经过询问方得知，4号被告人在案发前半个月因修车发生意外导致右手掌粉碎性骨折。为此，武婕专门到医院进行调查，并查实到4号被告人确实曾因手部受伤在医院接受治疗。固定证据后，遂申请主审法官到医院调查取证。因该案4名被告人的辩护律师皆有新证据线索提供给主审法官，但均为间接证据，主审法官起初认为没有必要进行调查取证，武婕屡次三番耐心地与主审法官沟通，并表示该证据是此案的关键证据，将影响到案件的定罪量刑，最终主审法官还是被武婕的执着打动，遂亲自到医院调查取证，获得4号被告人右手粉碎性骨折的关键证据。最后，4号被告人拿刀“刺杀”被害人的嫌疑被排除，法院最终改判4号被告人可适用减刑。法庭宣判后，其他三名被告人悉数离庭，只有4号被告人等其他人都离庭后，郑重地向辩护席的武婕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幕虽已过数年，但当时的场景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那深深的一个鞠躬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武婕律师说。

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的“套路贷”该如何破解？

在致诚公益期间，武婕还干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那就是把“以房养老套路贷”推上热搜，成为直到今天还存在深远影响力的案件，这个案件让无数的国人了解到“以房养老套路贷”这个骗局。

2017年，武婕律师受政府部门委托，带领公益律师团队为“以房养老套路贷”的受害人群体提供法律援助。面对愤怒和无助的失房老人，以及几乎“无懈可击”的法律文书，武婕察觉到这背后隐藏的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她坚定地判断，这个以合法外衣作掩饰的“完美”骗局，正是针对老年人实施的“套路”。

于是，她带领团队积极推动案件进展，并及时向社会发出预警。团队的努力得到了广泛的媒体关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检察日报》、中央电视台、北京卫视、上海卫视、新浪、搜狐、腾讯、澎湃新闻等170多家全国具有影响力的媒体对该案进行了转载和报道，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更是进行了《“以房生财”的圈套》深度新闻报道，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和反响，同时也达到了对全国老年人们进行普法宣传的效果。进而推动了司法部于2017年8月出台《关于公证执业“五不准”的通知》，严肃了公证执业纪律，及时遏制了类似犯罪的蔓延。

2019年4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印发《关于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施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在《意见》中对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提出指导性意见，依法严惩“套路贷”犯罪。

致诚公益的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和农民工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是在当时我国法律领域仅有的两家具有联合国经社理事会特别咨商地位的社会组织，是国内最具有影响力的法律公益机构之一，深入参与了联合国相关议程。在致诚公益执业期间，武婕走出国门，与国际上的法律机构和来自全世界的法律人进行交流学习，既拓宽了国际视野、提升了人生格局，又增进了与国际公益组织的深厚友谊。

每当回忆起在致诚公益工作的日子，武婕都感慨：“如果我的生命即刻停止，我认为过得最愉悦、精神上最富足的就是在致诚公益的三年。在致诚公益，没有任何金钱利益的参杂，不会受任何案外因素的影响，办理案件只有极致、纯粹、坚定、毫无顾忌的状态，因为自己为每一个案件都拼尽全力，心中不曾留下一丝遗憾。”

优秀的CEO是如何炼成的

2018年底，已经在民商诉讼、投资并购、刑事辩护多个领域厚积近10年的武婕又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她作为联合创始人设立了一家密码学和大数据相关的科技公司，并担任公司的CEO。期间，为了能让公司更上一个台阶，她一周只休半天，几乎没有节假日，化身为拼命三娘，从技术研发、市场运营，到公关以及融资等等全盘兼顾，带领科技公司发展成为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历时两年半，武婕完成了从专业法律人才到企业管理人才的完美转身，并在网络安全、大数据等领域闯出一片新的天地。

目前在数据合规领域，武婕是欧洲GDPR-DPO认证的数据保护官，是中国首批CIPP-PIP认证的“注册个人信息保护专业人员”，并获得美国ISACA数据隐私官认证资质，是国内少数取得全球数据合规认证的高端人才之一。是国家工信部认证的数据合规与评估专家，同时还担任北京国际数据交易联盟专家成员、东湖大数据交易所专家成员、北京市律师协会科技与大数据法律事务专业委员会委员等。

回归，是为了更好地出发

2020年下半年，武婕开始思考下一步的人生规划。“折腾了十几年，也该到沉淀下来的时候了。”于是她重新回到了鑫诺所。时隔六年再次回归，武婕早已不是一名普通的商业律师，而是兼具法律专业与企业管理、兼容传统经验与新兴业务的综合性法律人才。

回归鑫诺所的武婕很快便组建了一支精英化的律师团队，对于团队建设，武婕说：“团队里的每一位律师都是朝着最顶尖律师的标准培养的：团队律师不仅拥有卓越的法律技能、深厚的专业知识、出色的业务能力，更要具备高尚的职业精神和人文素养。律师绝不仅仅是商人，除了法律服务外，更要在每一个案件中为法律发声，维护法律的尊严，用法律为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作出贡献。”

枪下留人，让法律彰显公正与温情

虽然已回归法律服务领域，但曾经的公益理想并没有减少。对于涉及到人的生命或者特殊意义的案件，武婕团队仍旧会给予无偿法律援助。

一男子张某怀疑妻子与他人有染，遂蓄意报复妻子的出轨对象，这一刻也终于让他等到。一天，受害人正要驾车离开，被尾随而至的张某堵在车里，张某对着受害人就是乱砍一气，致受害人身中30多刀后当场死亡。

法院一审、二审判决书中显示，张某犯故意杀人罪，且手段极其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判处张某死刑立即执行。后案件移送最高人民法院进行最后的死刑复核程序。

此案虽不是司法局指定的法律援助案件，但武婕认为，此案人命关天，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遂决定无偿为其辩护。

面对这样一起“死刑”案，在同行看来，要想保命几无可能。“张某为什么要去杀人？动因何在？”被告人的姐姐向律师团队介绍：受害人在地方上是一个很有背景的人，且整日胡作非为，危害一方多年，在当地影响极坏。受害人在与张某妻子发生不正当关系后，导致张某与妻子离婚，妻离子散。更令人气愤的是，受害人还在多个场合叫嚣和渲染自己的“丰功伟绩”，以致本就懦弱的张某在当地已经抬不起头，精神几乎崩溃。但这些显示受害人具有过错的证据，在检方的起诉书中却没有出现。

武婕判断，此案应该还有希望，遂决定深入案发地实地调查，经过走访调查后发现受害人确实劣迹斑斑。最令人动容的是，当地数百位村民还曾联名揭发受害人的累累罪行，并请求法院给张某一次生的机会。

回京后，武婕将律师调查取证的材料和辩护意见递交至最高人民法院，目前案件还在审理中。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近年来，反腐斗争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各个领域的反腐斗争工作持续深入推进。作为刑事辩护的主力军，武婕当然也参与其中，多名重要国家部委、国有企事业单位的领导干部职务犯罪重大案件均由武婕团队进行辩护。

在反腐斗争中，武婕所带领的律师团队不仅仅只是一个参与者，他们更为维护社会公正和法治秩序发挥了积极作用。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事辩护律师，武婕在处理这类案件时始终保持高度的专业性和敏锐度，她深入了解案情，仔细研究相关法律法规，为当事人提供切实可行的法律建议和辩护策略。同时，她还注重与办案机关的沟通协调，确保案件的公正审理和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通过专业的法律知识和精湛的辩护技巧，为当事人争取公正的审判结果，使反腐斗争更加精准深入地推进。武婕律师团队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素养得到了广泛认可和赞誉。

后记

采访结束后，笔者一直在思索，刑辩律师应该具备哪些素质？怎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辩律师？而在笔者看来，武婕的经历和成果就是最好的答案。作为一名刑辩律师，她展现出了专业素养和职业精神，她拥有坚定的意志和敏锐的洞察力。她的勇气和决心不仅赢得了当事人的信任和尊重，也感染了身边的人，为业界树立了榜样。

 刑辩之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刑辩之路，行而不辍，未来可期。愿武婕在自己热爱的刑辩之路上，以自己的执着与坚韧，为他人谱写不仅只有黑白的人生；愿其在刑辩之路上，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为他人带来希望和改变。因使命而行，为正义而战，这是每一个刑辩律师的责任与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