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得百花成蜜后，为国辛苦为民甜——访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院长、广东融关律师事务所主任徐建

简介

徐建，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院长，中国人民大学校董，中国社科院兼职研究员，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曾任职中国人民银行条法处、司法部驻香港中国法律服务公司董事副总，深圳市司法局副局长，深圳市律师协会会长。

他创办的广东融关律师事务所是全国唯一获司法部长蔡诚题词的律师所，也是全国著名的主营互联网金融业务的律师所。

徐建还被中外媒体评为“中国十大律师名人”、“最具影响力人物”、“亚洲二十五位热门律师”等。

君子四修：有境界，有度量，有锋芒，有涵养。

从核试验部队的勇士到中国首位律协会长，从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院长到互联网金融法律服务的翘楚，徐建不断挑战自我，挑战传统，挑战极限。

在徐建身上，闪耀着君子四修的璀璨光芒。

有度量，少年心事当拿云

1952年，徐建的母亲刘书琴在徐州四中任物理教师，同年，徐建出生。徐州四中风景如画，南楼郁郁葱葱的爬墙虎，花园里的鸟啼蛙鸣，教堂的肃穆神圣，晚自习的通明灯光，还有北门的监狱旧址，都在徐建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    

1966年文革爆发，破四旧，立四新，徐建加入了红卫兵，并受到毛主席的接见。然而，事隔不久，母亲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批判，父亲也被关入“牛棚”。

在那人妖颠倒、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刘书琴不让儿子外出，在家为他教授数理化。

1972年，一位首长到徐建插队的农村选拔新兵，年轻的徐建很有毅力，首长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目的只有一个——参军。徐建一跟就是四天，首长被打动了。徐建如愿以偿，穿上了军装。

参军前，徐建想去看望尚在“牛棚”中的父亲，不被允许。年幼的徐建满心苦涩，暗暗发誓，一旦父亲有什么不测，他要端着机枪把这里扫平。

带着母亲给他打下的坚实的数理化基础上路，徐建参加了21-714核试验。天资敏锐的他活学活用几何中两个三角板交叉找圆心的原理，向上级提出利用核辐射沾染分布同心圆规律减少一半侦察兵的建议，荣立了三等功。可荣耀背后，是无法形容的艰辛和危险。作为一名原子侦察兵，他和战友的任务是在原子弹试爆后的第一时间，以最快速度冲进爆炸中心检测各种数据，这一行动的本身就是向死神公开宣战，死亡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当年的“两弹元勋”邓稼先，就是因为曾经暴露在核辐射下而罹患癌症的。医生告诉徐建，应该在四十岁核辐射衰变后才结婚，徐建真的到四十岁才结了婚。

但原子辐射造成的基因变逆一直潜伏在徐建身上，有多个基因是断裂的，但徐建对这段历史刻骨铭心、无怨无悔。

回顾退伍后的人生历裎，徐建有着最深的体悟：自已能在地方工作中取得成绩和荣誉，离不开部队打下的基础。那钢铁的纪律，挑战的本性，奉献的意识，诚信的品德，还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让他受用终生。

少年心事当拿云。独特的经历，赋予了徐建做中国最好律师的际遇和能力。

△ 徐建律师和时任司法部部长张军合影

有锋芒，富贵于他如浮云

1978年，徐建从部队复员回城，被分在徐州银行做保卫，后提拔为团委书记，理想的工作，舒适的生活。

同年，高考恢复，在母亲的鼓励下，徐建积极备考，以徐州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

读书期间，徐建撰写并发表了两篇在当时看来惊世骇俗的论文——《反革命罪名科学吗》和《论法人犯罪》。论文公开发表后，引起了某位官员的震怒，批示彻查。

来自上面的压力没有扼杀掉徐建不惧权威、勇于挑战、敢作敢为的个性，事实证明，他的理论是正确的：6年后，海关立法采纳了《论法人犯罪》的相关内容；18年后，刑法修订将反革命罪修改为危害国家安全罪。今天人们已经普遍接受了反革命罪名的不科学性以及法人犯罪的科学性，但在当时提出这样的观点，徐建不啻是振聋发聩，甚至是自毁前程。

从人大毕业后，徐建选择到刚刚成立的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条法处工作。在那里，他多次跟着行长到中南海参加国务院法律中心的立法活动，并参与起草了我国第一部《财产保险条例》和《票据法》，填补了金融法律方面的部分空白。从那时起，徐建便与与金融法律结下了不解之缘。

皇城根下，国有大行，在首都工作的徐建专业对口，业务精湛，可以说是前程似锦，但徐建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放弃。

1979年8月26日，经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五次全国人大常委会第15次会议决定批准，在深圳市境内划出327．5平方公里地域设置经济特区。1983年，刚刚起步的深圳特区百废待兴，急需各类高素质人才，其中紧缺的一类人才就是涉外律师。这正是徐建的梦想所在。

领导、老师、朋友、同事、家人几番劝阻，仍然挡不住徐建南下的决心。他憧憬改革开放的大潮奔涌，期待为自己的理想去厉兵秣马、拼尽全力。

刚到深圳，徐建遵照母校佟柔老师的嘱咐，托人去香港买了一本《六法全书》，又按老师“有法依法，无法依惯例，无惯例依法理”的教诲，开始了自己跌宕起伏的律师之路。

在深圳两年，徐建做了三件具有历史开拓性的大事：第一，和几位同学成立了不要国家编制自负因亏的深圳市经济贸易律师事务所；第二，在与外商谈判签约时，首创内地律师见证；第三，借鉴国外经验，首开民间仲裁先河。这么多个首先，恰恰印证了鲁迅先生说的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 徐建律师与原最高法院院长肖扬合影

亮眼的表现引起了市委、市政府的重视，1985年，组织调徐建出任深圳市司法局副局长，成为特区历史上最年轻的副局长。

有一个小插曲，见证了徐建对于深圳的特殊意义。深圳市政府曾经把从上海宾馆到华侨城这一带20平方公里的土地批给了香港合和集团，薄薄2页纸的合同写明让他们开发20年，投入20个亿，但这个公司6年没有投资。徐建当时担任市政府法律顾问，时任市长梁湘征询他的意见，徐建以律师特有的敏锐和犀利，发现了事情的危险性以及严重性：打官司不行，合同没有写明几年不开发就收回地；如果20年的最后一天投资，他也没有违反合同。在徐建的斡旋下，后来政府采取了赎买政策，给了合和集团广深高速、联检大楼、沙角电厂等项目作为补偿，把地收回。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现在深圳繁花似锦的中心区了。

1988年，深圳搞政治体制改革试点，徐建根据市委的指示，召集十多名律师和法学界人士，研究各国的政体制度，取长补短，借鉴港督制，将人大、政协合并为立法委员会，深圳特区首长直对中央领导负责的政改方案。后因该方案被窃，在香港《明报》发表，加上其他原因，深圳政改夭折。但徐建起草的这份政改方案应该是中国政改史中仅有的成文法草案。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是千里马的悲剧。幸运的徐建遇到了生命中的伯乐——时任司法部部长蔡诚。蔡部长来深圳蹲点，又带徐建去美国访问，想调他去司法部作为后备干部培养，都被徐建婉言谢绝。1989年，徐建作为司法部中国法律服务公司董事副总派驻香港，成为笫一批在香港注册的内地律师。

斗转星移，徐建在香港一待就是12年。经历了不同的社会和制度，徐建后来搞法制改革所用的模板，不少都就借鉴了香港的法律体系。

12年的香江历程，最让徐建感动的，当属香港人对律师的尊重和倚重。香港首富李嘉诚身边有一位追随几十年的律师，想做司法部委托公证人，李嘉诚为这个律师的事情，专门请徐建到家里吃饭。后来走的时候合影留念，李嘉诚非常谦卑，对徐建说：“和徐大律师合影，我感到很光荣。”

中国有一句俗话：学而优则仕。但在徐建人生的词典里，只有对律师事业的钟爱，只有对法制建设与时俱进的深入思考，只有对致力于提高律师地位和律师专业化的发展战略；功名利禄在他眼里，没有地位。

△ 徐建律师参加十大名人颁奖典礼

有涵养，绝知此事要躬行

2002年，徐建辞去了司法部的副厅级职务，放弃了32年工龄应得的退休金，回到深圳。

2003年，对徐建来说，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年。这一年，徐建和几位同学老乡创办了广东融关律师事务所。主营金融和海关业务，近年来又在互联网金融领域崭露头角。

2015年9月9日，互联网金融P2P网贷行业发生了一件大事：深圳融金所P2P平台被福田区公安部门调查，18名高管被拘留。

深圳融金所知名度较大，有31家分公司，日均交易额达2000多万，累计交易额达47亿，是个大平台。事件引发了行业的强烈震荡，被认为是P2P监管从事后转向事前的标志性事件，令不少从业者如惊弓之鸟、感到自危。徐建作为融金所的法律顾问，自然卷入这场事件的风口浪尖。一时间，全国的视线都集中到深圳。

事发突然，融关所临危受命，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决定分为三组，一组负责分析融金所经营模式是否存在违法犯罪问题，并起草法律意见书；二组负责向政府有关部门紧急汇报情况；三组负责与媒体进行积极沟通，引导媒体客观报道，防止引发群体事件。两天后，18名高管全部取保候审。

融关所业务精湛，最大化地保护了当事人的声誉和权益；融金所事件由坏事变好事，企业在这个过程中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2016年5月29日，徐建应邀参加中国（深圳）第二届创互联网金融无限未来高峰论坛。在论坛上，徐建针对当前互联网金融面临的法律环境、司法部门的执法现状、互联网金融企业普遍存在的法律问题及解决方案发表演讲，提出专项整治要破严打思维、整治应遵循法无溯及力的原则、刑事打击应以行政处罚为前置、整治工作完成期限应为2017年10月13日、金融办备案不应该成为批准、十三红线应部分转为黄线、十七部门监管不如归口工商局监管、互金企业应强制加入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尽快建立互联网金融中央数据库、尽快建立问题平台退出机制十条建设性、前瞻性意见，对互联网金融整治影响重大，得到业内专家一致好评。

目前的融关所在业内率先将互联网金融法律服务作为核心业务，已经成功为多家第三方支付公司、P2P网贷服务公司、众筹平台、担保公司等提供常年法律顾问服务，提供包括业务模式、顶层设计、平台架构、团队搭建、运营体系、业务流程、股改重组、风控战略等整体法律服务方案，在深圳市乃至全国都有专业影响力。

除此之外，融关所还是深圳律师界第一批从事破产清算与重组业务的律师事务所，处理过深圳市多宗有影响和大型复杂的破产案件，有较高的专业水平和丰富的办案经验，具有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承认并注册的破产管理人资质。

2003年，深圳律协首次采用了徐建提出的以民主宪政为基础，以民选、直选、竞选为特点的新选举制度。徐建成为中国律师界第一位民选、竞选、直选的律师协会会长。这一选举制度迅速被全国各地的律师协会所效仿，突破了建国以来民主选举只到“村长”这一级的戒律。　

△ 律师学院成立，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授牌

有境界，不拘一格降人才

徐建笑着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大学毕业后，分在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后去深圳做了律师、司法局副局长、律师协会会长，又被司法部派驻接收香港，对这一切，我母亲都不以为然。直到2010年，中国人民大学聘我任院长，组建我国第一所律师学院，母亲才认为这是最值得做的事。”

还在深圳律协当会长的时候，徐建为400名新律师做培训，一位新律师问徐建，怎样才能成为你这样的大律师？徐建回答，找一个我这样的师父。徐建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引来了几十位新律师前来拜师。那时，徐建就萌生了建立律师学院的念头。

人大的老校友们知道徐建在四处呼吁创建律师学院，在一次聚会时决定，与其捐款，不如为母校捐个律师学院。“老徐，你最有改革精神，这事非你莫属。”在电话中，老班长力劝徐建出面来筹建这个律师学院。人大78级的同学捐赠500万元作为律师学院的启动资金。更令徐建感动的是，中国人民大学大胆破例，让他这位仅有本科学历的编外人士担任首创院长。

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2010年4月26日成立。如今，在学校和法学院的正确领导下，经过全院师生员工的共同努力，律师学院已初具规模，探索了律师培养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的可行做法，积累了有益的经验，初步搭建起律师正规化教育体系的框架。至今，已培训了全国一万多名在职律师，培养了六届中国律师专业研究生，出版了中国第一套十四本的律师培训教材。

2017年，兢兢业业办律师学院的徐建，又将眼光投射到筹办律师博物馆上来。为了完整地展现中国律师的发展历程，徐建和中国法学会《民主与法制》总编辑刘桂明、全国律师协会原副会长宋建中一起发起成立中国律师博物馆，力图通过翔实的历史文献和珍贵实物，回顾和梳理中国律师走过的心路历程，帮助社会公众了解认识律师的价值，为律师界同仁了解中国律师行业发展历程提供借鉴。

这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没有人做这些事，我们就不会知道，1921年中国共产党建党时的十二位代表中就有一位律师，他的名字叫董必武；二七大罢工的领导人之一就是施洋大律师，被反动派残酷杀害；陈独秀、陈延年、周恩来、仼弼时、陈赓、廖承志等共产党人被捕，是章士钊、吴凯声、刘仁静等律师为其辩护获释。没有人做这些事，我们就不会知道，如果没有律师，中共党史就得重写。

徐建倡导，举办了纪念中国律师百年论坛，要不忘他们在法庭上大义凛然、据理抗争的倔强身影；要弘扬他们为中国的民主法制播火传薪、呼喊奔走的伟大精神；要感谢他们为中国的社会变革和革命事业所做的重大贡献；要让人们知道，律师是共和国的同路人，律师兴则国家兴，得律师者得天下的道理。

与做律师学院院长一样，做律师博物馆，得不到切实的经济利益，但徐建乐此不疲，大概也是“以中有足乐者”吧！

唐代罗隐在他的《蜂》一诗中写道：“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平淡浅易，动人心弦，正是徐建的真实写照！

正如徐建本人的话语一样朴素至极，动人至极：围着法律转，我的人生很精彩！

△ 1988年徐建律师与司法部长蔡诚访问美国

后记

徐建律师坚持不懈地挑战人生，因此书写了精彩人生。

报名参军，他是挑战自我；复习迎考，他是挑战命运；攻读法律，他是挑战思想；大学毕业，他是挑战机遇；南下深圳，他是挑战环境；下海执业，他是挑战工作；筹备律所，他是挑战观念；上岸做官，他是挑战能力；进军香港，他是挑战事业；回深创业，他是挑战岁月；参选会长，他是挑战体制；担当院长，他在挑战未来。

徐建律师的经历告诉我们，一个敢于创新、勇于挑战、善于思考的人，必能创造时代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