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成都律师的疫情漫游记

抵达时拍的照片

01.山雨欲来

第一站：武汉

2019年12月31日，我应九州通医疗器械集团的邀请，到武汉给集团子公司高管进行法律培训。

在九州通讲课时，孙焱兵副总经理指着两座大楼告诉我，这是国家医药物资储备仓库，没想到二十天后就发挥重大作用了。

刚入住酒店，就接到女儿微信，央视新闻：武汉发现不明原因肺炎，不能断定为非典，国家卫健委已抵武汉，专家分析认为，上述病例系病毒性肺炎。

1月1日武汉市公安局官方通报，传唤8名违法人员，并依法进行训诫，印证了这一观点，我告诉孩子和关心的朋友没事。

通报中，公安局称“近期「一些网民」在网络上发布不实信息，造成不良社会影响”。

如果他们在通报中，增加一个确证的事实，更精准称“近期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发现接诊了多例肺炎病例。这些医院的一些医生，在不经核实的情况下，在网络上发布、转发不实信息……”。

那可能武汉市公安局，就间接立大功了。

直到1月20日，党中央国务院采取行动，武汉也成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大众开始逐步开始知晓实情。

1月20日起，我便没有参加聚会聚餐了，也庆幸自己过了潜伏期。本次行程准备很久，加之认为到欧洲去会更安全，还是决定出行。

我准备了几个口罩、免洗抑菌洗手液、湿巾、抗病毒冲剂和感冒药等，晚上十点出发到机场。

机场没有异样，休息厅有少数人戴口罩，登机后戴口罩的增多，外国人基本不戴，我们全程戴口罩。

九州通公司的讲座

没有想到九州通会出现在第一线

02.曙光

第二站：巴黎

1月23日早上6:10（北京时间13:10，下面除非声明均是当地时间，巴黎和罗马与北京都是七小时时差）左右，CA457航班抵达巴黎。

开机后即看到武汉封城的信息，封城前28万人离开，之前500万人已经离开武汉，震惊！

中午的时候，收到了我们律所发出的《关于北京市中伦文德律师事务所成立新型冠状病毒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的通知》。

次日，又发出了致《中伦文德律师事务所武汉分所同事的慰问信》，对困守武汉的同事表达我们的关心。

24日，已经能够看到相关的法律指南和分析文章，法律人的反应速度和社会责任可见一斑。

巴黎两天，不管在香榭丽舍、在卢浮宫，还是奥赛博物馆、埃菲尔铁塔、凯旋门，都是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异样。

能听到的唯一中文，就是在主要景点“谨防扒手”的提示音，四个字及语种，揭示了违法行为的具体内容和侵害对象，言简意骇。

03.报警无门

第3站：米兰

25日中午，我们到达意大利米兰。但是的意大利，还是风平浪静，可以看看疫情的新闻。

意大利人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当然，盗窃的发生率，还是一如既往。我在米兰坐地铁的时候，就遇到了。

搭乘地铁之时，我看见一个同站上车，长相类似于难民的女人。手上有衣服，搭在女儿的背包上面，我有所警觉地盯着她。

这女人察觉到我的注意，把双手摊出示意，我只能表示，没有怀疑她的意思。这时她与另外两个明显是一起的女人，准备下车要与我换位子。

交换时手在我上衣包擦挂，我紧盯她，她又是同样熟练地摊出手，我感觉没有少东西。

三人下车，我对家人说出刚才的可疑，女儿一看背包，里面的卡包不在了。最关键的是，我们三人的护照都在里面。女儿高喊护照被偷了！

真应了那句话，“米兰大教堂除了游客就是小偷”。站台上没有工作人员，给地铁工作里的工作人员反映，他们表示只能报警。

于是我们又回酒店问前台，警察局在哪里好去报案。我们到了前台指示的警务室，可是却是大门紧闭。

前台又告诉我们，可以到附近另外一家警察局去试试。导航步行到描述的警察局，填好表简单问询后，盖章作为入住酒店，及领事馆补办手续的证明。

同时，我拨打米兰中国总领事馆电话，接听的是中国国内，态度很友好，表示放假期间电话都转到国内，可以先给我们登记再转领事馆。

今天才知道驻外领使馆工作人员春节并不上班。此时的我们打算，改签做火车去威尼斯，坐火车无需护照。

04.口罩难觅

第4站：威尼斯

26日深夜11点，到了威尼斯，火车站过桥就是下榻的河边民宿酒店。工作人员看了警察证明，说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我们还是给我们办理了入住。

看新闻，国内的疫情已经非常严峻。我没有心思体会威尼斯的美好，全所都在号召捐赠，我们第一时间捐赠款项。

中伦文德成都所，联合法律先生，共同在欧洲，采购了一批医用口罩和防护服，定向捐赠给湖北某地方医院。

而那时我自己，已经买不到口罩了。从米兰开始，我们就到药店购买口罩，皆已售罄。远在美国旧金山的表姐，月底准备给国内的亲戚送点口罩，发现众多药店均已无货。

05. 域外反思

第5站：比萨

30日早上搭乘火车到了比萨，并来到了著名的地标比萨斜塔。这正是伽利略当年，做自由落体实验的地方。

故事是否真实并不重要，但伽利略的科学精神，的确是我们一切工作所必须遵守的。伽利略有句名言：“一切推理都必须从观察与实验得来”。

我由此想到了，公众对武汉早期应对的质疑，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现在是全力抗击疫情，而非总结经验教训的时期。

只谈谈18号武汉江岸区百步亭社区，举办共有4万余家庭参加的大型年会聚餐活动。 

从卫生防疫角度，这个活动不应该举行。这也无需上级决定，但我也非常理解这样的决策。

18号之前病例还不多，如果18号决定取消万人聚餐。订的食材浪费怎么办？损失谁承担？几年的惯例打破造成恐慌，影响稳定谁负责？

这中间有决策评价的证实和证伪问题。如果疫情发展不严重，无法证实决策的正确性；只有疫情严重才可以证实。

这又存在对疫情发展的预判，准确判断有个过程，犹豫之中，决策时间就过去了。当然，我们希望今后能看到，百步亭社区参加聚餐人员的发病率，和武汉平均水平的比较。

06.投宿无门

第6站：罗马

30日下午3点到达罗马，一路上火车似乎都不准点。

因为大使馆和领事馆护照窗口，对外办公时间是每天9:30-12:30，所以我们短暂地把老市区的景点逛完，便匆匆结束。   

欧洲中部标准时间，1月30日傍晚，世卫组织重新召集紧急委员会会议。从来没有哪个国际组织会议，对我有这么直接的影响。

晚上，WHO总干事谭德塞在日内瓦宣布。中国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

但他在新闻发布会上指出：“没有理由采取不必要的措施，干扰国际旅游和贸易，我们呼吁所有国家，做出有依据和一致的决定。世卫组织随时准备，向正在考虑采取何种措施的任何国家提供建议”。

本认为2月1号上午10:55，罗马飞成都的航程不会受影响，只是担心通行证能否及时办下来。

在办通行证的过程中，北京所合伙人朱登凯律师，给我很大的帮助。31号八点，我打车到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领事部。

工作人员清晰简洁地介绍了程序，填表办理。表示非常时期，资料传回国内核实反馈后，领事部马上就办。

在办理旅行证的同时，我们得到消息，意大利总理孔特31日宣布，该国将进入国家紧急状态；

意大利卫生部门31日通报，两名武汉肺炎确诊中国旅客，目前正在罗马接受隔离治疗。

这时一些航班明确取消的同胞，来到使馆求助，而且有从火车站过来的同胞，讲出租车拒载中国人的情况，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使馆答复事出突然，他们也没有指示，让自己想办法从第三地转机回国；祸不单行，罗马酒店不接待中国人的消息又传来，使馆答复自己想办法，最好不要走动；

我们暗自庆幸，乘坐的川航航班，还没有取消的消息。在使馆的几家人建了个回国群，这种情况必须抱团取暖互通信息。

12:30领事部告诉我，通行证没有问题，办特急吗？办！47欧元一个人，下午3:30前等电话，或者直接来取。

正要吃饭，担心意大利餐馆不接待我们，找了一家中餐馆进去。老板马上解释道：不是歧视，请问你们是哪个省的？何时出的国？

我马上解释是成都人，到欧洲一周多了。老板娘一边接待一边说害怕，有一个人出问题就马上封掉餐馆。

往年她门庭若市，今年的生意却异常惨淡。还有十几个员工工资要开。我们理解地迅速吃完离开，避免意大利人看见不敢进来。

下午2:30回到使馆，交钱取到旅行证，担心的问题转为飞机是否取消，以及如果取消酒店预定问题。

步行回酒店，同时联系目前下榻民宿的老板。老板表示房间已经订出，明天不可再住。

当时只能紧急求助，我们上海所合伙人林威博士，他介绍罗马的律师谢颖女士帮助。

谢律师非常热情持续地帮我联系酒店，由于形势严峻，最后她发动了所有人脉，才找到一位华人李女士接纳了我们。

李女士安排我们在她自己的一个公寓入驻。第二天到达时，再接我们进去，同时告诫我们低调地进去，不要讲是中国人。

回来的路上，餐厅根本不邀请我们进去，当天晚上罗马许愿池旁的一家，主要接待外地游客的酒吧，也张贴出谢绝中国籍游客的告示。

在路上，我们买了2-3天的食物，作为第二天超市都不接待中国人的应急措施。其实我们也理解，两位武汉人确诊，全酒店和邮轮的客人均隔离。

入夜，川航没有取消，我的弟弟一直通过客户电话和川航朋友打探消息，反馈是川航正在谈判。

临近12点，不能等了，我们紧急查询，经第三地回蓉的航班。并且我们只能购买联程机票，不能坐需出关取行李的机票。

此时远在英国的付伟兄弟，一直在电脑旁陪着我提供各种信息，真是出门靠朋友！我们终于购买了2月1日下午，韩亚航空，在首尔停留6个小时后飞成都，北京时间2月2日23:20到成都的航班。

想起之前在武汉的讲座

如果是迟开几天，不知道会是怎样？

刚购买到，川航正式通知航班取消。意大利以新型冠状病毒为由，同时暂停了飞往中国内地、香港和台湾的航班。

此时我还是担心，明天韩国禁飞，或者飞到首尔时禁飞，赶紧再找航班，发现新出现的泰国国际航空，经曼谷到成都的航班，还有四张机票。

该航班2月1日起飞，只在曼谷停留四小时，北京时间下午2:10就到成都。双保险，马上抢票成功并值机成功！

为了守信，也担心不能飞走，我们通知了李女士要去机场看看能否离开，先微信转一天房费作为保证金。

李女士非常大度，说能走最好，都是中国人，她就是帮忙，无需转定金，结果告诉她就行。在这里，我体会到“我们都是中国人”的深刻含义。

第二天早上，到达机场，10:30柜台开始办理手续，机场中国人都带口罩，外国人基本没有带口罩，简单地查体温后过安检，退掉韩亚航空的机票，登机出发。

07.归来遇地震

第7站：经泰国回成都

降落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后，弟弟买好了牛奶、食物在机场接我们。终于要回家了，大家纷纷起身拿取行李。

突然广播通知，先坐下等海关指令，场面一下安静了，但第一排的一个大人两个小孩三位乘客却下去了。

空气凝固了，都在担心被隔离和传染。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后，通知可以下机。原来这人是武汉身份证，但在成都生活十几年。

最近也没有去过武汉，刚才是机组受命通知先下才到第一排。填健康申报表、自动测体温、过海关，回到温暖的家。

同日，中伦文德成都所告客户书发出，成都所的其他合伙人，早就在安排工作。

一边倒时差一边看春晚。刚过午夜，成都近郊区青白江发生5.1级地震，成都主城区震感强烈。

同日，九州通代替武汉红十字会负责捐赠物资的入库、分配等工作。点赞！

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评审中心已受理一项，针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药物，瑞德西韦的临床试验申请，实验在武汉一家医院进行。点赞！

3日下午5:19分，中国驻意大利使馆电话通知我，四川航空2月4号专机回成都，问我还在罗马吗？我说回成都了，谢谢！

祖国没有忘记我们！是的，经历2003年的非典和2008年的大地震，还有什么是中国人民不能战胜的呢！

总有山花烂漫时，阴霾终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