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说案丨律师钱列阳：市值管理不应成为操纵市场和内幕交易的“遮羞布”

作者丨李玉敏 实习生王煜

来源丨21世纪经济报道

近日，私募冠军叶飞实名举报相关券商和上市公司存在“坐庄”行为持续引发热议，他点名的上市公司中源家居、起步股份、众泰汽车、维诺信、东方时尚等公司被股民称为“叶飞概念股”，出现了持续下跌。

相关上市公司紧急回应，均表示未直接或通过第三方以口头或书面形式委托有关盘方购买公司股票，开展“市值管理”。

以市值管理之名，上市公司、股东方、中间人、券商、资管机构等多个环节，存在内外勾结，发布消息或者通过内幕交易等方式，人为制造业绩股价暴涨假象，从而诱导投资者跟进，高位套现获取暴利，正逐步成为新的“割韭菜”手段。

5月18日，知名刑辩律师、北京紫华律师事务所主任钱列阳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市值管理这个词既不是刑法概念，也不是金融监管概念，而是学者提出的理论，但也没有很明确的学术界定，边界太模糊。

钱列阳称：“市值管理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正面的规范化管理，实际上逐步异化，叶飞事件就是很好的诠释。我们今天发现了很多违法违规的问题，这个概念就成了‘遮羞布’”。

市值管理概念的提出源于我国2005年开始的股权分置改革，一些民间独立经济学者在面对流通股与非流通股并存、同股不同权等情况时提出“管好股东、管好股本、管好股价”的市值管理概念，初衷在于让上市公司研究和顺应相关政策，综合运用企业管理、公司金融、公司治理以及资本运作等方法实现公司价值最大化，并使其反映在公司市值上。市值管理一词逐渐成为彰显资本水平的标签，在资本市场热度较大，现实中一些上市公司逐渐将其与控制交易混为一谈。

钱列阳认为，市值管理的很多做法，可能会触及刑法上的操纵市场、内幕交易等罪名。他认为：“控制交易是通过有意控制信息发布的节奏、内容等，误导投资者决策，影响股票的交易价格或交易量。上市公司的信息，其实应该按照诚信的原则，如实地把全部的信息公开。”

北京紫华律师事务所律师周致力表示：“市值管理的问题在于，没有明确的规则、标准来准确界定人为干预股价上涨的合法区间。比如说某上市公司的股价目前是5块，上市公司的实控人会认为股价偏低，并不能完全体现公司的价值，10块的股票价格才是公司价值的合理外化反映。于是，上市公司的实控人联合各方人员利用信息、资金等优势，通过连续交易、控制信息等方式将股价持续推高到10块。但是，如果没有合法的规则和标准来认定这家公司的股票价格本来就应当是10块，那么，这种人为影响股价上涨的行为就可能被认定为操纵市场犯罪。”

对于操纵市场的方式，周致力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介绍，目前市场操纵方式已由原来的交易型操纵转变为信息型操纵，操纵犯罪的行为模式更注重综合利用信息要素和交易要素。以往常见的操纵方式是利用资金等优势进行连续交易，而现在乃至未来的趋势是行为人非法利用信息的同时进行多种模式的混合操纵。显然，这种叠加利用市场要素的操纵犯罪对市场的危害更大。

至于叶飞举报的“坐庄”和操纵事件，参与者面临哪些法律后果？

钱列阳认为，如果叶飞爆料操纵事件属实，参与者可能面临着证监会行政处罚和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不过他强调，在处置过程中应当参照“打了不罚、罚了不打”的惯例。行政处罚和刑事追究的双罚处置是不公平的，停业、吊销执照等行政处罚后不应再进行刑事追究。同样刑事处罚往往伴随着罚金刑，也不应当再同时处以行政罚款。

为了依法打击操纵证券、期货市场犯罪的行为，我国《刑法》第一百八十二条第一款第一至三项规定了连续交易操纵、约定交易操纵、自买自卖操纵等三种操纵证券、期货市场的方法：

一是连续交易操纵，即单独或者合谋，集中资金优势、持股或者持仓优势或者利用信息优势，联合或者连续买卖，操纵证券、期货市场交易价格或者证券、期货交易量的行为；二是约定交易操纵，俗称“对倒”，即与他人串通，以事先约定的时间、价格和方式相互进行证券、期货交易，影响证券、期货交易价格或者证券、期货交易量的行为；三是自买自卖操纵，俗称“对敲”，在自己实际控制的账户之间进行证券交易，或者以自己为交易对象，自买自卖期货合约，影响证券、期货交易价格或者证券、期货交易量的行为。

此外，刑法第一百八十二条第一款第四项规定了“以其他方法操纵证券、期货市场”作为兜底条款。2019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操纵证券、期货市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明确了“以其他方法操纵证券、期货市场”的六种情形。分别是“蛊惑交易操纵”、“抢帽子交易操纵”、“重大事件操纵”、“控制信息操纵”、“恍骗交易操纵”和“跨市场操纵”。其中的控制信息操纵，即通过控制发行人、上市公司信息的生成或者控制信息披露的内容、时点、节奏，误导投资者作出投资决策，影响证券交易价格或者证券交易量，并进行相关交易或者谋取相关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