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合规业务之发展路径思考

近年来，刑事合规业务日益成为法律服务市场关注的一个热点，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些年大量发生的单位犯罪案件，尤其是互联网企业的刑事犯罪案件层出不穷，其中以非法集资类犯罪最为突出。当单位犯罪案件出现数量不断增加且类型日益复杂的趋势时，其内部合规治理问题必定会成为焦点。这不仅是犯罪学所关注的犯罪原因问题，当它成为一个普遍现象时，就是市场的需求点和法律服务的新领域。正如德国刑法学家李斯特所言“最好的社会政策就是最好的刑事政策”。同理，对于公司而言，最完善的公司合规治理体系和方法，即是最好的公司犯罪预防对策。但具体到公司制定犯罪预防措施时，其日常的合规管理如何有效避免刑事法律风险，需要引入刑事犯罪风险防范的思维。这一思维不仅要求公司只强调内部如何规范管理，更重要的是合规管理中要形成防范刑事犯罪风险的逆向思维，找出公司日常管理流程中的犯罪风险点和行为高压线。这种逆向思维会引导公司管理层和员工认清公司经营的最后防火墙，也是最重要的防火墙。

具体到细分的法律服务市场，刑事合规业务的市场价值在哪里，用户的需求在什么地方，是我们需要深入分析的，这正是刑事合规法律服务产品的功能定位。

一、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的客户需求评估

企业合规管理根本上是基于“企业的安全需求”，其中避免企业及其管理人员遭遇刑事责任追究是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安全需求。在互联网时代，这一需求将变得更为紧迫，原因在于互联网思维给传统商业模式带来的冲击，导致社会行政管理出现诸多短板甚至失范状态。

在宏观层面，刑事合规法律服务需求涵盖企业“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的整个事权体系运行中。其中，决策权层面的需求关系到涉嫌犯罪行为是出于单位意志还是员工个人意志，行为的性质是单位犯罪还是员工个人犯罪。执行权层面的需求意味着单位有关合规管理制度是否落实到位，企业管理层下达的合规要求是否执行到位。监督权层面的需求则体现在企业对涉嫌犯罪的舞弊行为的态度及采取的措施，是反映行为是否出于单位意志的重要证据，以及一旦犯罪成立可能涉及的量刑轻重问题。所以，从宏观层面来讲，企业的刑事合规法律服务需求贯穿整个合规管理体系中。

在中观层面，刑事合规法律服务需求主要反映在企业经营的各种政策和制度中，比如企业的销售政策是否存在涉嫌商业贿赂犯罪风险；企业的广告政策是否涉及虚假宣传和诈骗的问题；企业的财务管理是否涉及非法集资的犯罪风险；企业的商业模式是否涉嫌非法经营的犯罪问题；以及企业的原材料采购和生产配方是否涉及生产、销售伪劣商品问题。

在微观层面，刑事合规法律服务需求体现在个案的处理上，主要指企业内部一旦发生单位或员工涉嫌犯罪、或者企业遭受外部犯罪行为的侵害，应当如何应对和化解的问题。

上述对企业刑事合规法律需求的总体评估，可以帮助我们对未来企业的需求点作一梳理：

1、商业或产品模式的刑事合规性审查

这对于初创型企业或者是互联网企业有很强的针对性。比如，前些年兴起的网络“一元购”业务，就涉嫌赌博或非法集资问题；在股权众筹和互联网金融业务中，涉嫌非法集资犯罪的也屡见不鲜。对于互联网企业而言，商品、服务或者产品模式的刑事合规性审查，其必要性在于政府或行业监管的缺失，加上实践中对企业刑事责任的认定常常是结果归罪的倾向。所以如果企业管理者不了解《刑法》的相关罪名及其构成要件，就可能会在“法不禁止即自由”的错误观念指引下导致经营行为的随意性。所以，凡追求商业模式创新的企业，都需要在法律规定的自由限度内，寻找可能涉嫌刑事犯罪的高压线。这是这个时代的鲜明特点，往往创新超前、规范滞后，对于企业恰恰需要未雨绸缪、绷紧刑事法律风险防范这根弦。

2、企业规章制度的刑事风险点梳理

这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刑事合规法律服务需求。如前所述，完备的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必须形成对企业所有合规风险特别是刑事犯罪风险的制度性防范。随着单位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案件日益增多，做好企业合规制度体系的刑事风险点全面梳理，这是刚性需求。比如，对企业的销售政策和制度是否存在商业贿赂风险，就需要对其可能采取的折扣返利、有奖销售、附赠式销售模式等销售方式进行全面刑事风险点梳理。但是，对于很多企业管理者而言，由于他们的合规意识淡薄，这一刚性需求不一定那么迫切，往往很多遭受过刑事指控甚至被追究过刑事责任的企业，才会意识到这一需求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3、企业反舞弊和刑事救济服务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企业频频发生的高级管理人员和普通工作人员的舞弊问题，企业内部反舞弊问题愈发受到关注。如何提升反舞弊工作的专业化水平，这里主要指证据意识和程序意识。其中，证据意识是指反舞弊工作应当贯彻证据链的思维，注意以刑事案件的立案标准作为反舞弊工作的取证参照系。如企业合规调查人员应当对照《刑法》规定的职务侵占、挪用资金、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行贿等犯罪的构成要件，收集涉嫌舞弊员工的行为线索。对于涉嫌收受贿赂的舞弊行为，刑事立案条件主要是嫌疑人有收受他人财物的行为，且行为人与他人有职务上的联系；对于涉嫌侵占公司财物的舞弊行为，刑事立案条件则主要是公司有财物上的损失，且与员工职务行为存在因果关系。因此，在企业员工可能存在涉嫌刑事犯罪的舞弊行为时，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的需求体现在寻找调查取证专业力量的支持。

4、刑事执法调查的危机应对

企业遭遇刑事执法调查时，刑事合规法律服务不仅是刚需求，而且是强需求。这种情况下律师提供的刑事合规法律服务，不是为了帮助企业逃避刑事责任追究，而是为了帮助企业做好刑事执法调查的有效应对。在刑事案件立案之前，企业还不是犯罪嫌疑人，这时企业为了自身合法权益，应当采取积极有效的应对措施，而不是被动消极等待。所谓有效应对，是依法合规应对，是规范有序的应对。所有刑事案件都有法定的立案条件，面对立案前的刑事执法调查，企业如何向执法机关全面提供相关证据材料非常重要。虽然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了侦查、起诉和审判机关应当全面收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无罪的证据，但实践中侦查、起诉机关更倾向于有罪推定，所以企业及时向侦查机关提供证明自己无罪或者罪轻的证据，是必须的主动作为。

二、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的市场切入点

根据上述对企业刑事合规法律服务需求的初步判断，法律服务市场中的刑事合规业务，可以选准几个市场切入点。包括：

1、企业合规体系之刑事风险监测项目

该项服务切入点的基本功能定位是：帮助企业不断完善现有的合规管理制度体系。其中的工作内容包括三部分：一是对现有规章制度的刑事风险点进行查找梳理；二是围绕刑事法律风险防范重塑企业的合规管理体系；三是结合企业所在行业暴露出来的刑事法律风险态势，对企业未来的刑事风险进行及时提醒。

2、企业刑事合规风险咨询服务项目

该项服务切入点的基本功能定位是：围绕企业经营管理的各个领域和环节涉及的刑事法律风险提供专业咨询。其中的工作内容包括两部分：一是企业综合性的常规咨询；二是企业某一制度或经营政策的专项咨询。需要注意的是，该项咨询的范围不限于企业是否涉嫌构成犯罪的问题，而是围绕企业各类经营行为是否具有刑事违法性的内容宽泛的专业判断，其中必然会涉及行为的民事责任或者行政违法责任等相关问题的专业分析。

3、企业反舞弊调查服务项目

该项服务切入点的基本功能定位是：对企业内部发生的较为棘手的舞弊问题，协助企业法律合规部门开展调查，目的是提升调查工作的专业性和合规性。其中的工作内容主要包括两部分：一是企业内部自行开展的针对各级员工舞弊行为的调查；二是针对外部执法调查做好的工作应对。

以上这些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的切入点，是针对市场客户需求的逻辑判断。但是，不同的企业、不同的行业，因其需求的侧重点和需求程度不同，对刑事合规法律服务就会出现强需求、弱需求甚至无需求的不同情况。所以，作为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的产品开发，一方面应当区分不同行业和不同企业找准功能定位；另一方面要积极吸引客户参与产品开发，不能把产品研发变成法律专业人员自己单方面的事情；

此外，在产品的功能定位上不求大而全，应力求在满足客户某一需求上做到极致，不断提升客户的服务体验。此外，提供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的工作团队，必须精通刑事业务，某种程度上刑事合规业务是刑事辩护业务的自然延伸，是刑事法律服务从诉讼扩展至非诉业务的新阶段表现。因此，只有熟悉刑事诉讼程序和刑法各罪名的证据规格的专业力量，才能确保刑事合规业务得到持久健康的发展。